快速导航×

  每年这个时节，郊游之人的镜头下，花鸟总是占有一席之地。三五友人走累了，伴着天然之声，在花下围炉煮茶，谈古论今，更不失为一桩精致乐事。

  今日为您读的这篇《海棠》节选，出自《草木虫鱼》。作者邓云乡说：“细想想，人类的学识，仍是从最早知道天然一草一木开端的。因此草木虫鱼自身便是很重要杂乱的学识。”

  《红楼梦》中曹雪芹写怡红院，写了一株海棠，名叫“女儿棠”，说是有闺阁风姿。又配了一株芭蕉，蕉、棠照射，就闪现了“怡红快绿”的境地。同书中又写因了两盆白海棠，故诗社名“海棠社”。这一个是春天开花的木本海棠，一个是秋天开花的草本海棠，又名“秋海棠”。

  海棠的种类许多，木本中有四大类，即贴梗海棠、垂丝海棠、西府海棠、木瓜海棠；花样有大红、粉红、粉白，花瓣有单瓣、重瓣。秋海棠草本，也有许多种，四季海棠、竹节海棠、斑叶海棠、毛叶海棠等。据《花镜》所载，秋海棠一般赤色、嫩赤色，而变种也有黄、白二色。所以贾芸弄到两盆白色海棠贡献宝玉，也仅仅比较罕见罢了，并不非常稀罕。

  《花镜》中述西府海棠云：“二月开花，五出，初如胭脂点点然，及开，则渐成缬晕明霞，落则有若宿妆淡粉。”

  海棠之美，一在于花样柔嫩，像少女之唇色、脸色，红中有白，白中有红，不堪娇羞；二是开花是一簇簇的，三五朵一簇，三五朵一簇，密缀枝头，开得非常繁。比之于樱花，繁密虽不及，但其娇红颜色，远远过之。当其怒放时，用“蔚为大观”描述之，一点也不过火。儿时住在北京苏园，在其园中花厅前，有两大株西府海棠，年年着花真是茂盛，一树嫩红，是任何桃花、杏花、李花等不能够比较的。秋天还要美观，一簇簇的海棠果，满满一树，把枝条都压弯了。

  如钱塘潮夜汹涌，如昆阳战晨披靡，如八万四千天女洗脸罢，齐向此地倾胭脂……又闻净土落花深四寸，冥目观想尤心机。

  看这海棠花的气势，在定庵笔下，彻底不是女儿神态了。所说“大十围者八九十本”，或有夸大处，但海棠可长成大树，我在北京虎坊桥晋阳饭庄（即纪晓岚阅微草堂故址）看到的二三百年的老海棠，也近三层楼高，相当可观了。

  再有海棠无香，也是文人学士争议不休的。与鲥鱼多刺、金桔味酸、莼菜性寒、曾巩不能诗列为五大憾事。宋沈立《海棠记》还解释道：“嘉州色香并胜，大足治中旧有香云阁，号曰海棠香国。”

  而李笠翁也有不同的谈论。他说：“然吾又谓海棠不尽无香，香在模糊之间，又不幸不为色掩……使尽无香，则蜂蝶过门不入矣。何故郑谷《咏海棠》诗云：‘朝醉暮吟看缺乏，羡他蝴蝶宿深枝。’有香无香，当以蝶之去留为证。”

  这段话说得灵通，还通过自己调查研究。看来海棠是有点香味的，不过比较淡，人不大能闻到，只要灵敏的蜂蝶才干闻到。

  至于草本的秋海棠，大大的叶子，矮矮的枝干，花开鲜艳反常，人说有如“佳人倦妆”。性喜阴湿，不需肥料，是一种很易栽种的宿根草本花卉；一般也无香，而定州、昌州种类有香。李渔《闲情偶寄》评秋海棠云：

  ……相传秋海棠初无是花，因女子怀人不至，涕泣洒地，遂生此花，故名为“断肠花”……

  这是已故风俗学家邓云乡先生所写关于草木虫鱼的常识，是《邓云乡集》中的一本。看似专心于草木虫鱼，实际上要点并不在此，而是借草木虫鱼叙述中国民间传统文化，赋有浓郁的中国文化情味。